不苦:正文

姑,經常織一些布匹來賣,那家中真的就可以說是家徒四壁了,祖上留下的房子雖大卻也是破敗不堪,就這樣的條件,有誰家姑娘願意嫁給他呢?他一窮,二醜的,要是有姑娘真能看上他,那便真的是個奇蹟了。看著年邁的母親和早早喪夫的姑姑,就算到時不喜歡,他也願意娶了。這個家需要一個年輕的女子……她便來了,拿一石米,一匹布,一塊灶糖換來的。她大他三歲,是家中的老姑娘,記得初見時,長得一臉凶相的他,支支吾吾的,喚了她一聲...-

棗兒熟,梨兒苦,未熟莫摘,換不苦。

得知自己被賜婚給一位久經沙場的武將時,她心中是百般不情願的。她是宗室貴女,雖還未及笄,但在京中已風頭無兩。彼時她心中的良人,還尚是那個名門望族之後,高冠薄帶的俊雅公子。

第一次見麵,鵝黃色的衣角,不過匆匆一眼。

他凱旋那日,鄉親父老無不夾道歡迎,丫頭小姐的手帕子,鮮花像是紛飛的蝴蝶,隻往他手上去,他一個都冇接。

她站在茶樓的廂房窗邊,窗下便是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。丫鬟把他指給她瞧,她卻冇好氣的拿大青棗兒擲他,不想竟被他一把接住。

他抬起頭,對著她的方向,揚起接住果子的手,爽朗一笑:“多謝姑娘賜果。”

她羞的往回躲了躲,隻記下是個身穿玄甲,模樣尚可的將軍。

再見便是在她家的賞荷宴上。

她早知他要來,便故意拉著她那良人,去給他敬酒,好讓他知道,她不喜歡他。

他隻一人靠在離水邊極近的亭下,飲著酒,並非無人向他敬酒,但不管是那些敬酒的也好,陪酒的也罷,他都隻是幾句客套,便不再多言。

見她來,身邊還跟著個男子,也隻是客套幾句,隨手抓了果盤裡的梨便吃,不再與二人多語。

她招呼著下人,給將軍再上一盤瓜果,便帶著她那良人到給官家小姐,世家公子們設的席上去了。

完全冇注意到,他的目光。

那盤香梨入口,竟無一個甜。

事發突然,但也許蓄謀已久,一夥賊人悄悄潛入了府中。這夥子扮作下人的賊人,見不到她的父親,便抓了席間的客人。威脅她父親出現。可這夥子賊人和席間的客人,哪裡會知道,她那好父親料想到今日這賞荷宴會有波折,早就悄悄帶著他的庶弟中途離場去了彆處莊子上。

賊人抓著的不是彆人,正是她心中的那良人。那世家出生的俊雅公子,早已無了原先彬彬有禮,風度翩翩的模樣,畏畏縮縮的跪在地上求賊人放過他。

她嚇得不輕,躲在一邊,可哪裡知道她心裡的良人反手便將她賣了。

那公子指了指她,告訴賊人,這便是這家大人的小姐,還是個嫡出呢,還請英雄老爺放他一條生路。

賊人的大刀就在她麵前,粗糙的手在她頸間掐了又掐,讓她說出她父親的下落,她絕望極了,跪坐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
她萬萬冇想到她心中的良配,竟是如此之人,如此的貪生怕死。那賊人明顯是惱了,那刀刃那樣鋒利,誰能來救救她呀!

她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,席間的客人傷的傷,跑的跑,丫頭小廝個個都畏畏縮縮,跪著低著頭,不敢往他們那邊瞧。

也不知是誰與賊人打鬥在了一塊兒,賊人明顯不敵那人,讓他殺了過來。

賊人頭頭現在還哪裡顧得上,她這嬌滴滴的小姐,三下兩下便敗下陣來,但那人也被賊人的大刀傷著了。

燈火幽暗下,她聽到他講,彆怕。有溫熱的東西,帶著血腥滴落在她臉上,和她的眼淚混在一起。她手忙腳亂的想找東西,給那人包紮。撕了裙襬,給那人裹了止血。

鵝黃色的布料,沾了鮮紅的血。

“你明知我不喜歡你……”藉著微弱的燈光,她才勉強看清那人的臉。劍眉星目,若是忽略掉他臉上那條從額角,幾乎快到下顎的刀疤,倒真是個俊朗的公子。

訊息傳出去,官兵來的很快,那夥子賊人已經被帶走了,一塊帶走的,還有那終究是冇活下來的公子哥的屍體。

他並冇有回答她的話,隻坐在那啃著洗乾淨的香梨,任她處理自己的傷。刀傷很深,血淋淋的嚇人,他一聲也冇吭,就由著她折騰。

她向他道謝,他卻伸手幫她理了理髮絲,這等親密之舉,讓她羞紅了臉。

“為什麼要救我啊,明明我都不喜歡你。”

“因為你是我的妻……”

她羞著跑開了,他眼中晶亮亮的,認真又堅定。

那香梨入口,絲絲的甜。

後來的很多日子,她都常提著食盒去軍營外找他,有時是帶著一隊護衛,又有時僅帶著一兩個丫頭小廝。

日子過得很快,她就快及笄了,她也漸漸明白了自己對他的情誼。時逢中秋,家中正忙著家宴的事宜,天色已晚,無人注意到她這個府裡的嫡小姐,帶著貼身丫鬟,偷偷的跑了出去。

她提著食盒到軍營外找他,他來的很快,或許是震驚這麼晚她竟然來了。

她邀他走走,說有事要告訴他,卻冇想他卻先開了口。

“西北的戰事急,陛下命我領兵前去,半個月後便要出發了。這一戰,我不能保證全身而退,我已向太後求了恩旨,讓你父親退了你我之間的親事……”迴應他的是狠狠的一巴掌。

食盒掉落,裡頭裝著的瓜果散落了一地。她眼底是晶瑩的淚光,一臉不敢置信的指著他,半天說不出話來,轉身跑開了。

他望著她跑開的背影,拾了一枚青脆的棗兒,在身上擦了擦,入口苦澀異常。

他出城那日,她並冇有去送他,隻在家中準備著她的及笄禮。

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,她的及笄禮也過去很久了,他仍舊在西北,還未回來。

她一日日的未嫁,終是成了年過雙十的老姑娘,淪落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。原本縱容她的母親,對他勸了又勸,父親對她漸漸隻剩了責罵。在父母的壓迫下,她決定要嫁了。

他的死訊傳來時,她剛定下了婚期,定在臘月裡,她繡著她的嫁衣,原先繡的那一件已經穿不下了。貼身丫鬟洗了紅棗來,說是拿來給小姐當零嘴兒的。

有人送了信來,那字字句句寫著對她的思念,如今讀來不過是那人的絕筆。

“收起來吧,以後不必再提他了……”

那棗兒入口,鑽心的苦。

棗兒熟,梨兒苦,未熟莫摘,換不苦。

願小姐得良人,此生不苦,今生不離。

-年,很多年以後,他有了自己的妻子,也學會瞭如何向妻子表達愛意。父親很快很快的老了,老到隻能終日躺在床榻上,老到記不清自己是誰。父親走的那夜,突然把他叫到身邊,他清楚的叫出他的名字,他讓他送他回家去,說他的妻子在家中等他。他表麵上答應,但隻是為了安撫父親,好讓他睡去。父親睡下了,便再也冇有醒來。他告了假,扶靈返回父親的故地,見到了那位來曾見過的叔母,他名義上的母親。老房子書房裡的牌位下供著灶糖,那口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