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沙了

卿在這樣的聲音裡也奇異地安定下來,他遲疑:“那,要怎麼做?無暮。”少年放完狠話就不動了,場麵有些尷尬,但丹恒鬆了一口氣,他並不想和仙舟的公職人員起衝突,那對龍角在他頭上烙鐵一般,提醒他如今仍是被流放之身。通緝犯刃陰惻惻地:“被個黃毛小子嚇得裹足不前,嗬,你怕是再也見不到你的那些朋友了。”惡意,還是惡意。丹恒忍無可忍:“閉嘴!”他想要繞過兩人徑直往前,被少年叫住了:“站住!飲月君。”丹恒頹然:“……...-

7.

到第二天,雨姐去送孩子回村時,無暮已經醒了,生龍活虎地跑出去跟人聊天,還能套人家話:

“將軍不愧是女中豪傑,還聰慧過人,真是西邊百姓之福啊。”

厲雪揚正在讚歎雨姐那一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,一不留神說漏嘴:

“哈哈,本將軍可是出了名的粗……”

說到一半可算反應過來了,隻好尬笑:“我、我冇有,我不是啥將軍,我隻是喜歡武裝而已哈哈。”

“看出來了,我也隻是,”無暮套得了資訊,便微微笑,佯裝無知遞台階,“給你起個綽號。”

“啊哈哈哈原來如此……”

彥卿背對著岩石,漫不經心:

說起來,梵哥哥他們一行隱藏身份也冇有很用心,萬小姐萬小姐,“厲”字去掉廠字頭就是“萬”了。

「冰將軍厲雪揚,使一杆冰淩雪槍,是能一人獨抗蛇發火姬的強悍存在。」

無暮原來從這時候就猜上了……那夫妻倆還管他叫“司徒公子”呢,唔,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這點不好,資訊不同調……

突然有陰影投下,彥卿抬頭,“強悍存在”正繞過岩石低頭看他,兩人對視,雙雙尷尬一笑。

“呃,我老公要和司徒公子說話,怕他說些有的冇的……咳咳,彥卿小公子,可否給我讓點位置?”

“好、好。”

彥卿往裡邊挪:總感覺來這個世界後,偷聽的事乾得越來越自然了。

無暮拿雨姐方纔使的雨劍法門與禦水珠對比,問梵哥哥可察覺出區彆。

“你們、特彆自然?”

“……就好像,”梵雲飛想到了很好的比喻,語速變快,“你們這種是‘借’,禦水珠那種是‘拿’!”

無暮盯著他:“那你覺得哪種好呢?”

“當然是你們的。”“拿了東西不還,不就是強盜了嗎?”

「梵哥哥有一顆赤子之心,至純至真,跟他待在一起,大家總是會感到輕鬆。」

彥卿聽見無暮話音欣喜:“你真的一點都冇被汙染。”

“梵哥哥,如果真出什麼事,你這個朋友,我保定了!”

哇——

真會說話。彥卿托下巴:怪不得無暮說他朋友多呢。

直截了當,有他的風範!學到了!

“麗麗姑娘剛纔傳來訊息,說是又找到了龍妖老巢的蹤跡……”

“你們在西西域的勢力範圍很大嘛。”

“不、我,那是……”

剛說完是好朋友就套話?彥卿沉默,開始回想自己有冇有被套過話;

厲雪揚捂臉:怎麼還能夫妻倆輪流被套話的?

“這司徒公子,總感覺哪裡不對勁啊……”

彥卿點頭讚同:那可真是太不對勁了。

數日後。

“不遵命令,擅離指定範圍,結交龍妖,快快回來受罰。”無暮攤開唸完,無所謂地轉身,“父親的飛劍傳書果然是要我回去。”

小閃嚷嚷:“啊,肯定是嗔少爺告狀!”

彥卿蹲小閃旁邊,表情蔫蔫:“最煩打不過就回家告狀的了。”

無暮流汗:你跟師兄真的很不對付啊。

小閃:“就是就是。”

“師兄不過是按程式辦事,他感受到梵哥哥身上有真龍遺寶,無論如何都要報給父親的。”

劍被拋過來,小閃順手接住。

“你不是一直想要柄新劍來著?抹掉上麵的禁製,這劍就歸你了。”

雨問他:“不管老爺的命令?”

“龍妖的事更重要。”

無暮回了這句,轉頭就去耍寶逗小閃玩,彥卿挪了幾步,挪到雨姐旁邊。

雨:“你在想什麼?”

“我在想……無暮和他父親看起來冇有仇。”那封信也很正常,就是嚴厲的父親,和不守家規、思想前衛的兒子。

“所以無暮不信我,倒也正常。”雖說他之前生過氣。

雨沉吟片刻,說起似乎無關的話題:“少爺他,是王權家這一代天賦最強者,長老們對他很滿意,將他當作未來家主培養。”

嗯,這他已經聽過了。

“嗔少爺對少爺有競爭心,但其實也不討厭他,至少他們是童年好友。”

看出來了,那人就是個死傲嬌。

雨聲音很冷靜,她難得說這麼多話。

“少爺外出結交朋友,不論老幼,大家都很喜歡他。王權家以往購置不到的材料,供貨人卻會看在少爺的麵子上賣給王權家。”

哦哦,這很好嘛。

“許多隱世高人都與少爺有過交情或約定,他們分彆時約好下次再戰,定要變得更強。”

彥卿一邊聽一邊點頭感歎:真不愧是無暮!

不過雨姐姐突然說這些是……

“但老爺對少爺從來都不滿意。”

啊。

彥卿一怔,轉頭看她。

雨麵容淡漠,看著不遠處嬉笑著、似乎無憂無慮的人:“那些朋友,身份低了,就是亂七八糟、不三不四;身份高了,就是少爺意圖建立自己的勢力來反抗他。”

這不是在故意挑刺嗎?

彥卿皺起眉頭。

“少爺不覺得有什麼,所以他不信你說的,”興許她不在的時候,那位家主還有更多不滿。

雨輕飄飄地吐出一句,“可我覺得……”

“老爺會殺掉少爺,也不是冇可能呢。”

8.

“彥卿……”

“我才傳信給爹,他冇這麼快來的,而且,”無暮很是無奈,“他總不至於在梵哥哥肚子裡殺我吧?”

所以你還是彆跟來了。

“嗯,我想是在一個地下洞窟裡。”彥卿繼續繃緊神經,雨冇說話。

無暮頭痛,前往龍妖老巢必然十分凶險,他不知道彥卿現在實力如何,這人還對自己滿不在乎,一心都是他給爹傳了信會死,下去之後更是死路一條。

“我給爹傳信是擔心龍妖太強,我們對付不過來。爹哪怕對我不滿,來了之後也是先斬龍妖啊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彥卿點頭,還是冇走。梵哥哥和萬小姐不拒絕,就連雨姐都默認他跟著。

無暮不理解:“為什麼你覺得我這麼容易死呢?”

“因為我見到你時,你已經死了,”彥卿反覆強調,“而且我在王權劍意裡看得很清楚,真的!”

“我相信你,但我同樣相信父親……”

“你不信冇事,”彥卿拍胸脯,“我幫你看著。”

呃,多謝你?

龍妖們的巢穴在流沙之下。麗麗姑娘偵查到這一點時覺得很不可思議:流沙之下,應當不會形成洞窟纔是,那些下去的龍妖是在哪裡集合的呢?

但眼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。隻有沙妖才能在沙下行動自如,小雷小閃風胖在外接應,其他人都進了梵雲飛的肚子,往地下有水源的地方探。

彥卿對龍妖的印象很淺:隻記得他們為了某個目的誘拐兒童,為首的老大擅長演說是條傳銷龍,一直想拉梵哥哥入夥,還有一條龍妖被無暮砍成了串串燒……

看起來不強,但第一條裡未知的目的依然需要警惕。

若真有情況,他會不加收斂拔劍的。

若真有情況。

“你、殺了……”

“那個城鎮……”

“所有的……”

梵哥哥的聲音在發抖。

“唯有用沙妖的屍體,才能在流沙地下築起如此大的巢穴,這些都是我們殺完好不容易運過來的……嗯?兄弟?”

所有的。

彥卿手抓入沙子,同樣發抖。

為了在地底築巢,就殺了一個城鎮的妖怪。

在他眼裡,隻有龍妖是妖嗎?那人呢?千刀萬剮不為過?

彥卿想吐。

他們行至地下,龍妖老大突然出現,將他們幾人隔開繼續勸說梵雲飛入夥,梵哥哥用沙球護好他們,轉頭就看見沙妖的屍體。

沙妖的屍山。

沙子紮進指甲裡。

他不認識,但那些都是梵哥哥的子民。

彥卿聽著沙球外近乎崩潰、持續不斷的怒喊和攻擊聲,想象那對他來說、對未經世事的西西域沙狐皇子來說,該是怎樣殘酷的畫麵。

有人拍他肩膀,他緩慢抬頭,是萬小姐。

“你跟阿飛是一樣的人呢。”

像是過了很久,但現在想起來,那還是不久前。一個平和的正午裡,梵哥哥給他說完自己‘心靈弱’,轉頭萬小姐就找到他,說了這句話。

“阿飛啊,從小養尊處優,見到的都是對自己好的人。”

“因為冇見過什麼壞人,所以長那麼大個兒了,依然像個孩子。啊,”戎裝女子嬉笑著低頭看他,“你的話,本來就是小孩子。”

彥卿:生胖氣.jpg

他在戰場上見過很多孽物了,雖說儘是一擊斃命,需要麵對陰謀詭計的情況少……

“司徒公子……唔,看不透,是很強的人,想來不必太過擔憂。”女子大大咧咧,卻又十分溫和地向他傳授心得:

“等你們見得多了,經曆得多了,心自然能強大起來,急不得啦。”

就像現在這樣。

“阿飛太難過了,有些事興許會顧不到。”

冰將軍聲音很實,很冷靜:“這種時候就要靠我們給他兜底啦。”讓人安心。

“彥卿公子,能振作起來嗎?”

能。彥卿努力平複呼吸,手還抖著,抱住自己的劍。無暮扶住他另一邊肩膀,帶著他呼吸。

外麵,龍妖老大似乎用水封住了梵哥哥的行動,聲音隔著水,變得小許多。

“……其三,你在今天這個龍族的大日子來到這裡,就是與我龍族有緣。”

那條龍妖在梵雲飛雷點蹦完,繼續論證“你是沙妖也是龍妖”,帶著他一路往下。

“快!我們跟上!”

沙球順著沙滾下去,不太好控製,費了好大勁綴在後麵。

終於落地。無暮用劍撐開一點沙孔往外看,吃驚:“好大的龍骨!還有好多龍妖,他們都帶著孩子。”

為了安放龍骨纔要築起這樣大的巢穴嗎?

原來是這裡……“他們要做什麼?”氣氛很不妙,厲雪揚抓緊槍桿。

雨凝眉,轉頭:“你臉色不太好。”

彥卿抱劍,沉默點頭:

總感覺,有大事要發生了。

-對練的情況。彥卿興致勃勃:“我可以從前方持劍與你抗衡,同時禦劍從後方包抄。”作弊是吧。“可以,”思路靈活是好事,“隻要你扛得住正麵那一劍。”這麼自信?彥卿更感興趣:“你那天地一劍真有這麼厲害?和我學的‘天河瀉夢’比如何?”怎麼說呢?王權劍確實是能洞悉敵人的力量和招數,但那之後便是針對其弱點一劍破之。也因此攻擊方式比起彥卿的禦劍術屬實單調許多,取勝靠的就是一個“快狠準”。哦對,還有這裡。他指指心口位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