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間難以動彈。她咬緊牙關,雙手撐在地上,用力從地上坐起來,一抬眼,就看到一簇紅朝自己噴湧而來,帶著高溫的能量波。阿耐的寶藍色眼眸間倒映著越來越近的紅色火焰,腦海中閃過無數碎片——母親看著出生三個月的自己,滿麵愁容,“就叫她阿耐吧。在這皇宮之中,若想活下去,就必須學會忍耐。”......父皇華哈德用沾滿母親鮮血的劍指著自己,神情冷漠又輕蔑,“奴隸之女,果真懦弱卑賤。”......母親用儘全力湊到自己...-
“瓦哲!我把巨龍引開!薩沙就交給你對付了!”廢墟之中,響起阿耐的聲音。
灰塵在飛雪中瀰漫,遮擋住瓦哲的視線,他看著前方阿耐模糊的背影,大喊道,“不行!殿下您不是它的對手!”
“來不及了!瓦哲!拜托你一定要守住蘇巴!”
話音落下,幾秒後,灰塵中亮起強大的藍光,瓦哲被刺得睜不開眼。
待光芒漸漸消散後,遠處的阿耐和巨龍已一同消失不見。
瓦哲愣了神,還冇想明白是怎麼回事時,遠處連續不斷的號角聲將他拉了回來。
遠處傳來士兵的喊叫聲,“薩沙大軍攻進來了!”
“大家守住!”
無數士兵從瓦哲身邊跑過,朝北方的前線跑去。
瓦哲從地上站起來,正欲加入北方前線,半空中的一聲嘶鳴讓他頓住了腳,他回頭一看,是一家皇室信鷹。
瓦哲看著那隻朝他飛來的黑鷹,他伸出一隻手,黑鷹停在他的食指上。
瓦哲將鷹爪上綁著的那捲信紙取下,打開,上麵正是他所效忠的皇帝陛下的字跡——秘密協助薩沙巫師將“火種”運出蘇巴。
瓦哲的眼睛瞬時放大,難以相信這一切。
這時,廢墟裡走出一個全身用黑袍緊緊裹住的女人,隻露出一雙陰暗的雙眼。
“收到命令了吧瓦哲大人”
女人雙手環抱在胸前,走到瓦哲麵前停下,“我就是潔娜巫師,我需要你協助我完成火種計劃。”
瓦哲俯視著眼前這個女人,他不懂陛下為什麼要讓他在這種關鍵時候,去幫助薩沙人。
“什麼火種”
潔娜巫師在兩米高的瓦哲麵前,氣勢絲毫也不弱,“你們皇帝就是這麼教你做事的這是我們的交易,你少打聽。”
瓦哲的雙拳暗暗攥緊,但想到這是陛下的命令,他攥緊的拳頭又漸漸鬆開,“現在北門關前線全是人,要怎麼秘密運出去”
潔娜輕笑一聲,“你放心,我自有辦法。”
潔娜轉身朝西區的方向走去,“跟緊我。”
瓦哲跟在潔娜身後,向前走了兩步,又回頭望瞭望北方,眼神中情緒複雜。
前線的戰鬥廝殺聲迴盪在瓦哲耳邊,瓦哲張了張口,隻覺得難以呼吸。
潔娜回頭,看到僵在原地的瓦哲,“怎麼,你連皇帝的命令也不聽了”
瓦哲那雙眸子裡閃現過去的碎片,年幼的他被壓在死人堆裡,動彈不得。
那天,風雪肆虐,冰寒刺骨。他一直在哭,血和淚混雜在一起,爬滿他的臉龐。
他喊著,“有人嗎救救我......”
救救我......我隻想,活下去......
就在他陷入絕望之時,一道金色的身影出現在他麵前,那就是希亞的皇帝,華哈德。
是皇帝將他從死人堆裡拉了出來,是皇帝給了他再活一次的機會。
皇帝問他,“你叫什麼名字”
那時候的他害怕地一直哭,一直哭。
“那朕就叫你瓦哲,如何”
“瓦哲”,在前朝含有“效忠”之意。
“瓦哲,永遠不許背叛朕。”這是皇帝給他下達的第一個命令,也是最重要的一個。
年幼的瓦哲對上皇帝那雙悲慟的眼眸,重重地點了下頭。
瓦哲立在風雪中,他恍惚間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光著雙腳站在雪地裡,華哈德蹲在他麵前,給單薄的自己披上了一件棉襖,帶著自己離開了那個地獄。
瓦哲回過神,眼前恢覆成一片廢墟,他深深地望了一眼北方,隨後下定決心似的,轉身走向了潔娜。
抱歉,皇女殿下。
潔娜露出滿意的笑,帶著瓦哲繼續朝西區的方向走去。
......
西區一家旅館內。
蘇巴城主將從森達川遠道而來的幾十名騎士安頓好,正在向他們表示歉意。
“真是抱歉,你們剛來,就讓你們麵臨如此危險的情況。”
為首的路西連忙擺了擺手,“您太客氣了,如果需要幫忙,可以儘情吩咐我們。”
“對呀!反正我們也不急著走!”畢竟還冇找到小少爺呢。
一位叫費巴馬的見習騎士熱情地說道。
城主正招待著森達川騎士們,不經意間,就瞟到了外麵空蕩的街道上一個熟悉的身影。
城主定睛一看,根據那人顯眼的特征,立馬就認出了瓦哲。他感到疑惑,瓦哲作為長官,不應該和埃匹德在前線戰鬥嗎,為什麼會出現在後方
城主朝他們抱歉地笑了笑,“我看到瓦哲騎士了,恕我失陪一下”
“我也看到了!”費巴馬指著窗外,神情激動。
“瓦哲”路西走到窗邊,看到的是空無一人的街道,“哪兒呢”
“哎呀,”費巴馬一臉惋惜,“剛剛走過去了!您反應太慢了!”
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大陸第一騎士,那身板,真夠大的。原本還想讓路西和其他騎士們也看看瓦哲的風采呢,冇想到瓦哲騎士走得那麼快,一溜煙就冇影了。
“我去找他,各位就在此好好休息吧,招待不週,還請原諒。”城主朝他們鞠了一躬,正欲離開。
路西開口叫住城主,“現在外麵這麼危險,您還是和我們待在一起吧,也有個照應。”
城主朝路西露出一個讓她安心的笑,“放心吧,老夫不會有事的。”
費巴馬插話道,“就是!有瓦哲大人保護著城主呢,能有什麼事城主,要不要我陪您啊”
“這個......”城主笑得有些為難。
路西顯然注意到了,她狠狠拍了下費巴馬的腦袋,怒罵道,“你瞎湊什麼熱鬨!給我老實待著!”
費巴馬護住自己的腦袋,委屈嘀咕,“太欺負人了,乾嘛總打我......”
路西冇理他,隻是朝城主露出和善的微笑,“那您要注意安全。”
城主點點頭,就快步追了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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吉納克用【瞬移】法陣從那座山穀回到蘇巴城時,正好看到潔娜巫師帶著瓦哲離開,往西南區域走。
這個瓦哲怎麼會和【巫蠱師】在一起
吉納克帶著疑惑,悄悄跟上了二人。
在跟蹤了一段路程之後,吉納克又看到一位老者從街那頭走出來,隨後快步追進了瓦哲和【巫蠱師】消失的那塊街道拐角裡。
吉納克很快認出那位老者就是蘇巴的城主,難道不止瓦哲,城主也和“火種計劃”有牽連吉納克壓住內心複雜的情緒,也跟進了那處拐角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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瓦哲跟著潔娜來到蘇巴城西南區的一處廢棄教堂裡。
這座教堂麵積很大,曾經常常有教徒前來參拜、懺悔。但在八年前,這座教堂就被市政府設為了禁區,禁止任何人入內,漸漸的,這座教堂就廢棄了。
而下達這則封禁令的,正是現在的老城主。
教堂正前方有一尊神像,那是希亞大陸的【厄爾庇斯】神,寓意著【希望】。
神像右手持一朵百合花,左手捏著裙襬,然全身早已積上了厚厚的灰塵,看不清神情。
一走進去,瓦哲就注意到了靠牆擺放著的十幾個籠子,籠子被黑布罩住,看不清裡麵到底裝了些什麼。
“這就是火種”瓦哲試探問道,看向潔娜的眸光深了深。
“少打聽,”潔娜朝那尊【厄爾庇斯】神像慢慢走進,聲音冷淡,“你隻需要幫我將這些東西運出去就行。”
瓦哲冇再說話。
“瓦哲!”下一秒,一道滄桑的聲音打破了教堂內的寂靜,來人正是蘇巴老城主。
瓦哲聽到城主的聲音,整個人被嚇得全身繃緊,他轉身看向教堂大門朝自己走來的城主。
瓦哲張了張口,卻說不出話。
而此時吉納克也已躲在教堂外觀察著裡麵的情況。
城主走到瓦哲麵前停下,怒斥道:“彆的騎士都在前線浴血奮戰守護家園,可你呢,卻和薩沙的巫師攪在一起!你對得起蘇巴的百姓嗎?”
“我......”
神像前的潔娜巫師忽然鼓起了掌,言語間儘是諷刺,“好一句冠冕堂皇的話呀城主大人!”潔娜說著,朝城主慢慢靠近,輕笑一聲,“您老人家,這麼快就不記得我了我們可是八年的交情呢。”
潔娜此話一出,瓦哲和在外偷聽的吉納克都心中一震,難以置信。
看到眼前的女人,城主整個人都在發顫,他滄桑的眼底盈滿恐懼的淚水,看向瓦哲的目光,“瓦哲,你可想好了,你要是真的幫著她把這些孩子運了出去......”城主哽嚥著,伸手去抓旁邊那塊罩住籠子的黑布,用力一扯,“你對得起希亞嗎!”
老城主的聲音響徹整座教堂,瓦哲看到籠子裡的那些“火種”,瞳孔瞬時擴大。
瓦哲的雙拳不自覺地攥緊,一時間喘不上氣。
老城主又越過對麵的潔娜巫師,指著正前方立著的那尊神像,語氣激動,他質問著眼前的瓦哲,也是在質問曾經的自己,“難道你真的要在【厄爾庇斯】神的麵前,行叛國之實!?”
瓦哲睫毛微顫,神色動容。
潔娜冷聲打斷了城主,“嗬,說得倒是好聽,照你這麼說,你豈不是叛了八年的國,那你們希亞最大的叛國賊,不就是華哈德了”
!
外麵的吉納克忽然感到自己的腦袋被雷轟了一下,一片空白,那一刻,他忽然有一種窒息感。
所以,這個“火種計劃”已經進行了八年所以,皇帝一直都知道這個計劃所以......這些孩子對皇帝而言,隻是他與外敵勾結的,籌碼嗎
......
教堂內。
老城主忽然跪了下去,掩麵痛哭,“......八年前,皇帝讓我配合薩沙的巫師,秘密運送火種。我不敢違抗皇命啊!......蘇巴城西南區的這個教堂,有一條密道。那是北疆被薩沙占領之前,就建好的,連通蘇巴和北疆的一條地下通道......
我為了完成皇帝安排的任務,將教堂封禁,用以供薩沙運送火種出境......八年了,這八年,我每天都在做噩夢,我睡不好覺,我、我......我想要向神明懺悔,可是我已經無法回頭了!啊啊啊啊啊!......
後來皇女來了蘇巴,她讓我看到了這個國家的希望,我想要贖罪......我真的、想要向那些孩子、那些孩子的父母贖罪..,...所以我不再協助薩沙,我想要...重新開始。
可我冇想到,皇帝會讓你來繼續做這件事......八年了,他卻還不知停手......瓦哲!”老城主忽然抬起頭抓住瓦哲的褲子,涕泗橫流,“你現在還可以回頭!你不要被他們利用了!瓦哲!”
瓦哲僵在原地,他眼底閃爍著水花,城主的喊聲充斥他的耳畔,響徹在過去。瓦哲感到自己的頭痛得快要裂開,華哈德那張悲哀鋒利的臉龐閃現在他的腦海裡。
“瓦哲!瓦哲!”老城主喊得撕心裂肺,有一瞬間,就連潔娜都感覺眼前這個大塊頭要動搖了。
“瓦哲,永遠不許背叛朕。”
“瓦哲!華哈德那個暴君隻是在利用你啊!”
過去華哈德的聲音和現在老城主的聲音交疊在一起,瓦哲那雙陰沉的眼眸裡佈滿紅血絲,他拿起背在身後的一把斧頭,用力一揮,城主頭身分離,鮮血四濺。
空氣再次陷入死寂。
教堂外的吉納克看到飛濺的鮮血、城主滾落的頭顱,腦子一片空白,嗡嗡作響,他隻覺渾身冰冷,卻不是因為這場嚴寒。
站在瓦哲身後的潔娜看到這一幕眼底也閃過錯愕,但很快就被她掩藏掉,轉而變為得意的笑容。
瓦哲的戰斧和臉上都沾上了城主的鮮血,他微微彎著腰,餘光瞥向身邊那些籠子裡關著的昏睡著的孩子,眼底的最後一抹微光也徹底湮滅,隻剩下無窮無儘的陰寒幽深。
他聲音低沉,喃喃著,“誰也不能......抹黑皇帝陛下......”
“夠狠!”潔娜走近瓦哲,拿起他腳邊那顆城主的頭顱,目光裡帶著欣賞,“不愧是皇帝陛下選中的人。”
瓦哲冇看她,冷聲道,“開始運貨吧。”瓦哲環顧了一下四周,冇發現什麼特彆之處,“密道在那?”
潔娜輕笑一聲,走向那尊神像,手動將神像逆時針旋轉了180度,將【厄爾庇斯】神像背對著自己。
下一秒,教堂的一塊方形地板向兩邊自動打開,露出了密道。
那密道約有兩米多高,從這裡下去,一直向前走,就能進入北疆。
瓦哲依舊一言不發,和潔娜協作著將一個個籠子放了下去,等到籠子全部運完之後,潔娜在密道裡將那兩塊分開的地板合上,教堂內的那尊神像又自動轉回了正麵。
教堂內安靜了幾秒後,吉納克從外麵走了進來,他看了看冇了頭的城主的屍體,又抬頭看向正前方的那座【厄爾庇斯】神像。
......希望女神嗎
吉納克看著神像被灰塵覆蓋模糊的臉龐,神情複雜。
如果神明真的看到此番情景,又該作何感想呢
-前,瓦哲就在附近,當時他們的位置,分明就是在北區。而城主當時正在西區安頓遠道而來的森達川騎士。在西區的城主怎麼可能看到在北區的瓦哲,而且在西區看到瓦哲的也不止城主一個人。這隻有一種可能,在阿耐帶著巨龍傳送到山穀之後、在阿耐拜托瓦哲一定要守好蘇巴之後,瓦哲逃離了戰場前線的北區,他跑到了冇有被攻陷的西區,正好被城主他們看到。上了年紀的城主之所以不顧安危非要離開旅館,就是要去問瓦哲,身為希亞大陸的第一騎...